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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六十一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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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聽爹說你準備在山裏蓋房子?帶我去看看?”胡大慶手搭程石肩上往出走, 楊家院子不大,又擺滿了桌子,吃剩的菜和殘汁稀稀拉拉淌在桌上, 他沒法再在院子裏待下去,招手喊來兒子, “咱們爺倆到你姨爹家坐坐, 他成親大半年了我們還不知道他家的門朝哪邊開。”

他都這麽說了,程石自然不能拒絕,他去跟楊柳說一聲, 順便喊上姨姐和姨舅家的兄弟一起過去,他懶得跟胡大慶那個勢利眼單獨打交道。

“樹根也跟去, 你哥今天不得閑,你代他好好招待親戚。”楊母指使小兒子, 囑咐說:“晚上還在家吃飯,你們別玩忘了。”

一幫人熱熱鬧鬧往出走,楊大姐看男人背著手悠閑站棗樹下,把懷裏睡著的閨女交給他抱, “今兒我跟姊妹們敘舊, 你把兩個孩子照顧好了。”

“絕不讓孩子去打擾你, 你玩你的。”胡大慶一副服服帖帖的賣乖樣兒, 嘴裏說著漂亮話。

幾個表嫂子看了立馬眼酸地橫自家男人,沒人家有錢有本事,還沒人家體貼,頓時眼不是眼,眉毛不是眉毛的。

“表妹夫倒是挺喜歡孩子的, 我看他抱孩子的動作怪熟練。”大表嫂笑盈盈地跟楊絮說話, “你可真是好福氣, 嫁個好男人,兒女雙全,簡直住在蜜罐裏,沒有犯愁的。”

“他的種他當然稀罕。”楊絮撇嘴,想起什麽又變了表情,“是喜歡孩子,在家的時候從鋪子裏回來第一件事就是找孩子抱孩子。”

楊柳走在一旁面含微笑不說話,但她不說話也有人不肯放過她,“小表妹,我們什麽時候到你家來喝洗三酒?”

“想喝酒什麽時候來都行,倒是洗三酒,就怕到時候你們不肯來。”姨舅表親不跟嫁出去的姑娘過禮,楊柳借此打個哈哈,不正面應對,眼見要到家門口了,她大聲喊兩只狗。

紅薯和板栗見到這麽多陌生的人,呲著牙梆梆叫,有它們這麽一打岔,之前的話拐個彎拋去腦後。

一行人進屋,楊柳把還沒吃完的幹果端出來,春嬸煮了茶,熏雞熏鴨的火不能滅,偏院離不了人,她走前跟楊柳說:“你有事喊一聲我就過來。”

等春嬸走了,大表嫂誇張地“哎呀”一聲,“你們姐妹倆啊,真真是我見過的最好命的人,吃喝不愁還有下人伺候著,煮茶端水都不用自己動手。”

“不是下人,春嬸的男人以前是鏢局的武師傅,現在也只是來家裏做幫廚。”楊柳解釋,她理解表嫂子的心態,她沒嫁人的時候也羨慕過誰嫁的好誰有福氣,歸根到底是緣於對自己處境的不滿意。可能是日子好過了,現在倒是覺得這種含酸的羨慕沒滋沒味起來,主動調轉話頭聊起別的。

院子裏,程石隨表兄弟的要求,提刀揮了幾招,在一眾奉承聲裏滿身不自在。

“姐夫,再比劃幾下,我還沒看過癮。”楊小弟大聲央求。

“我想起大哥明天迎親要用馬,馬還沒洗,我先去給馬刷個澡。”程石擺手拒絕小舅子的要求,問起其他人:“你們是在家坐一會兒還是跟我一起過去?”

“一起去。”胡大慶第一個往出走。

程石去堂屋跟楊柳打個招呼:“我跟表兄他們去堰邊給馬刷毛,你有事就在門口喊一聲。”

“那我們也過去,聽二姑說你們在山腳種了果樹,可結果子了?”二表嫂問。

“有些結果了,就是還不能吃。”

說話聲遠去,春嬸出來收拾碗碟。

堰埂上果樹有的已經掛上了果,毛桃青澀,梨子只比蕓姐兒的拳頭大一點,柿子樹的果子長得最大,個頭最小的枇杷表皮漸黃,石榴樹和橘子樹上的花還沒謝。

大表嫂手快,嘴上說著還沒吃過枇杷,手上已經拽了幾個枇杷果下來,“這怎麽吃來著?洗洗就行了?”

楊柳也沒吃過,但她聽程石說過要剝皮的,“還沒熟,皮還剝不下來,現在吃估計還是酸的。”

“都已經黃了,估計也有甜味了,我先幫你們嘗嘗。”大表嫂直接把枇杷果往衣裳上蹭蹭就扔進嘴裏,還沒嚼兩下又呸呸吐出來。

“娘哎,好酸,還苦澀澀的。”

“還要再過段時間才能熟。”楊大姐笑著說,“枇杷熟了也挺好吃,汁水多,味道甜。”

說著話,程石牽了馬過來,順著水淺的地方拉馬下水,看果樹下有表嫂子跟姨姐在,褲腿也沒卷,只脫了鞋淌水下去。

楊小弟仗著年輕不大不小,直接脫了外褲,穿著一條打著補丁的短褻褲蹦進水裏,拿著毛刷給棗紅馬刷大腿。

胡大慶把蕓姐兒給妻子送過來,好言好語地把幾個表嫂子哄走,他也卷了褲腿下水。別看他對殘羹冷炙嫌棄,對臭烘烘的駿馬卻是很稀罕。

一匹馬洗了一下午,傍晚程石牽馬回來,換了衣裳直接去老丈人家吃席。

晚上席散人散,倒在床上的男人一動不動,一雙眼睛滴溜轉,嘆道:“這人情往來比我在山裏砍樹還累人。”

楊柳對著銅鏡通發,聞言很是讚同他的話,忽然想起婆家人,她握著木梳扭頭,忽略他那不雅的姿勢,有些不確定地問:“我在娘和舅母還有表嫂她們面前說話不是這樣的吧?”

“我想想……”程石蹙著眉頭,擡起頭往床下看,故意吞吞吐吐:“好像不是吧?”

“你再好好想想。”楊柳扔下木梳,脫了布鞋爬到床上,湊到男人身邊仔細回憶:“應該是沒有的,我沒說過酸話,但誇人的話……”心口突然觸到一抹溫熱,她無語地低下頭,隨即嘴唇也被攥住。

“我明天要給你哥牽馬,你這個當妹妹的要先犒勞犒勞我。”程石含糊給出個解釋,猴急地脫下礙事的衣裳。

楊柳任他動作,卻仍堅持在他耳邊碎碎念,“你仔細想想,我有沒有諂媚過?”

“有,在你婆婆面前。”

“那不算,換個人。”楊柳捂住胸口不準他下口,“你先幫我想想我再給你。”

雪峰蓋五指,溝壑愈深邃,程石盯著眼下的風光,紅珠從指縫露了出來,而有人還無知無覺,這比他自己掌控更讓人耐不住。

“沒有,什麽都沒有。”他無意識地回答,雙手按住她的手,讓她別動,不對,又改口讓她手上繼續動作。

這時楊柳回過神,匆匆丟開手,呸他下流。

“是,我下流。”他求她自己握住,下流無恥全都應,只要她能按他說的做。

……

天光熹微,程石一臉饜足地從被窩裏爬起來,心甘情願去給大舅子牽馬。

至於楊柳,她是被鑼鼓聲吵醒的,剛穿好褻衣,村東頭的鑼鼓聲又遠去,她這時候再過去只能去蹭頓早飯,索性又脫了衣裳回到被窩裏,只要趕在迎親的隊伍回來前過去就行了,不然去早了也是應付親戚語意不明的打探。

手碰到胸前,她想起昨夜的荒唐事,被燙了似的慌忙丟開手,平躺著拉起被子蓋住下巴,咬牙恨恨地暗唾下流無恥的臭男人。

被子裏似乎還有男人的味道在,她這下也睡不著了,掀了被子下床,扯下床單拆了被褥,抱了褥子出去曬,床單被罩只能等明天再洗。

“醒了?是在家吃飯還是去你娘家?”春嬸聽到動靜走到垂花門,“阿石出門前讓我給你留飯了。”

“那就在家吃,我綰好頭發就過去。”

“飯在前鍋溫著,涼了你再燒兩把火。還有熏肉房的火你先看著,家裏的蔥和青菜沒了,我去菜園拔些菜。”春嬸繼續說。

楊柳應好。

稀飯還是溫熱的,鹹鴨蛋已經涼了,天也暖了,她懶得再燒火熱飯,將就著糊弄下肚子,攬了還泛青的松針倒火堆上。竹竿上掛的熏雞熏鴨表皮已經蒙上了黃色,只要不會因為天暖肉壞,應該是能熏成功。

她在家一直待到有模糊的鑼鼓喇叭聲才洗了手往村東頭去,新婦娶進門這樁喜事在外人眼裏就落下帷幕,剩下的就是關起門自己過日子。

……

大黑子再登程家門的時候,楊柳就知道家裏辦喜宴的剩菜都吃完了,不然它不會過來跟紅薯板栗分食。

“呦,稀客啊。”程石對著一條狗陰陽怪氣,“來我家吃了這麽多的骨頭,你家辦喜事就不請我家的狗過去吃兩頓?你這種狗沒義氣,不可交。”

大黑子腆著黑毛臉沖他搖尾巴,鼓著大肚子也不影響它身姿靈活。

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,這話放狗身上也適用,程石就頂不住它這嬉皮笑臉的樣子,沒一會兒就敗下陣給大黑子檢查大肚子。

“地基挖的怎麽樣了?”楊柳坐檐下問,早兩天就把蓋房的地方騰出來了,他找了村裏懂建造的老人過去看看,說的是要把地基擡高,免得以後下大雨會沖倒磚墻。

“差不多了,只等青磚送來就能開始蓋房了。”程石低頭說話,給狗順毛的動作不停。

剛提起這事,吃完飯飯桌還沒收拾,鎮上送磚瓦的牛車就來了,程石和坤叔喊了隔壁的蔣家男人,一起推著車把磚瓦運到山上去。

半個月過去,山上的青磚房完工,一溜五間房全是用來起臥的,廚房則是獨立建在山腳堰邊,為的是怕失火燒山。

房子晾曬三天,請木匠打的床椅也開始往裏搬,村裏人有人開始打聽他們雇工一個月給多少錢。楊柳跟程石在外一致的口風都是月錢不是他們出,是家裏長輩給,怕的就是親近的人知道了拐彎抹角地訴苦想來幹活。

月銀二兩對掙慣了大錢的老鏢師來說少的可憐,但對鄉下人來講,吃穿住不用花錢,一年還能掙二十四兩,這要抵尋常人家地裏兩三年的收成。

家具搬進去還沒兩天,姜大舅就送了兩家人過來,同行的還有姜霸王,她這次沒坐馬車,穿著一身絳紅色的胡服騎了一匹高頭大馬。

楊柳見到她的第一眼就挪不開眼,圓溜溜的杏眼裏滿是讚嘆。

姜霸王看她這模樣心裏舒坦極了,跳下馬先把她帶的東西往進搬,“這馬上要入夏了,給你帶了幾身顏色好的輕薄料子,你得空做成衣裙。還有歆蓮她們給你捎的東西,我在鋪子裏也給你拿了幾樣。”

“春嬸,把咱們熏的雞鴨娶取兩只下來,今天晚上做成菜給娘和大舅嘗嘗。”楊柳這會兒熱情極了,又是倒茶又是洗果子,“娘你來的正好,枇杷果這兩天才剛剛成熟。”

“那我有口福了。”姜母話裏帶笑,放好東西轉過身,眼前沒了遮擋,院子裏豎的只剩半顆頭的木頭人進入視線,狹長的眼裏瞬間沒了笑。

作者有話說:

著涼了,沒精神,今晚只能碼出一更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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